9億買來6億出售 奧飛娛樂為何“賤賣”有妖氣

經濟觀察網 記者 鄒永勤2月18日，奧飛娛樂（002292）（002292.SZ）發布關于出售全資子公司有妖氣股權的進展公告。公告顯示，其已按《股權轉讓協議》的約定完成了相關資產交割事項以及四月星空股權工商變更登記工作，并累計收到交易對手上海幻電支付的本次交易全部對價款項共計人民幣6億元。

對于這項6億元的買賣，奧飛娛樂表示有助于其聚焦核心業務的穩健發展與創新，提高其持續經營能力以及市場競爭力，并強調這是一個多贏的結果。而面對“為何當初9.04億元收購現在卻6億元出售”的市場質疑，該公司相關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造成這一結果的最主要原因，是互聯網資本大量涌入導致有妖氣市場地位的失落，從而拖累估值下降。

有妖氣花落B站成定局

作為本次交易的標的，有妖氣的全稱是北京四月星空網絡技術有限公司，因其主要從事“有妖氣原創漫畫夢工廠”網站及“有妖氣漫畫”APP運營、網絡漫畫發表、網絡動畫制作、動漫版權運營等業務，所以被業界稱之為有妖氣。

而交易對手上?；秒妱t是著名的互聯網頭部公司B站的主營移動游戲運營業務的主體。公告顯示，上海幻電成立于2013年5月，主要從事移動游戲運營等相關業務，其工商登記股東為陳睿、徐逸和李旎，分別持有上?；秒?2.3030%、44.3079%和3.3890%股權。

嗶哩嗶哩股份有限公司（BilibiliInc，以下簡稱“B站”）注冊于開曼群島，系美國納斯達克以及香港聯交所掛牌上市公司，主要經營視頻網站、移動游戲、增值服務、廣告、電商等業務。

B站通過間接持有100%股權的幻電科技（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WFOE”），與上海幻電及其工商登記股東簽署了一系列協議，據此WFOE獲得了對上?；秒姷挠行Э刂茩唷Ｍㄟ^上述合約安排，并根據美國公認會計準則，上?；秒姵蔀锽站并表關聯實體，納入B站合并財務報表范圍。

作為B站主營移動游戲運營業務的主體，上?；秒娭Ц侗敬喂蓹嘟灰讓r，其資金來源主要包括其自有資金，以及B站集團內部的資金支持。

圖表1：上?；秒娂癇站股權架構關系圖

本次交易始于奧飛娛樂2021年11月18日召開的第五屆董事會第二十四次會議，會上提出了以6億元出售有妖氣100%股權給上?；秒姷淖h案，并獲得了通過。后經過3個月的推進，終于在2月18日塵埃落定：奧飛娛樂收到6億元人民幣，而B站則抱得有妖氣而歸。

至于出售資產的目的和對公司的影響，奧飛娛樂表示，有妖氣在該公司發揮“IP+全產業鏈”優勢進行賦能運營下，多個頭部IP得到進一步的發展，知名度與影響力與日俱增?！暗窘陙碇鸩秸{整經營戰略方向，有妖氣在用戶定位等方面與公司內容業務戰略規劃存在一定的偏離；對于有妖氣而言，如能獲得互聯網頭部平臺的用戶資源和流量支持，有望開拓更寬廣的發展空間。基于公司現階段經營戰略的需要，以及有妖氣的發展需求，公司與上?；秒婈P于轉讓有妖氣相關事項協商達成一致。同時，有妖氣與奧飛娛樂就IP品牌授權居間業務、影視項目、玩具衍生品及文旅項目等業務簽訂《戰略合作協議》，實現多方共贏?！?/p>

奧飛娛樂強調，通過本次交易，公司能夠獲得較為充裕的資金，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商譽減值風險，有助于公司聚焦核心業務的穩健發展與創新，提高公司持續經營能力以及市場競爭力；并指出本次交易“會增加公司投資收益約人民幣2800萬元，該投資收益作為非經常性損益；公司商譽預計減少44840.73萬元”。

針對奧飛娛樂出售有妖氣一事，華鑫證券的朱珠分析師亦撰文表示，“公司將有妖氣以6億元出讓給上?；秒姡˙站），本次交易后公司盤活資產獲充裕現金且降低商譽減值風險，有助于公司聚焦核心主業發展與創新；同時，有妖氣與公司將在IP品牌授權、影視項目玩具衍生及文旅項目中戰略合作?！?/p>

而中信證券的首席傳媒分析師王冠然亦表示，有妖氣的用戶畫像與B站較為一致，其動漫IP資源可以有效補充B站的內容庫，進一步夯實B站在國創內容市場的領先地位。

前后兩次評估價為何相差3億元？

對于這次收購，B站副董事長兼COO李旎此前曾對媒體表示，有妖氣沉淀了很多受用戶喜歡的原創作品，期待這些頭部IP在B站內容生態中獲得多元化的呈現。

這并不是客套話，因為就在2021年11月20日的bilibili國創作品發布會上，B站便正式宣布有妖氣漫畫內容將全面并入B站內容體系，《鎮魂街》、《十萬個冷笑話》等經典作品將得到持續改編和開發。而此時距離11月18日會議僅僅兩天，議案雖然獲得通過但并未完全落實執行便迫不及待推出計劃，由此可見B站對于有妖氣的志在必得；亦從側面折射出有妖氣的極具價值。

這么好的資產，奧飛娛樂為何要將其出售？

對此，奧飛娛樂是這樣解釋的：“公司在經營有妖氣平臺期間，通過自身多年積累的IP全產業鏈管理經驗賦能，使得有妖氣旗下的多個頭部IP取得了市場影響力和商業收入的雙增長。自2019年開始，公司逐步調整了戰略發展規劃，同時也充分意識到，有妖氣旗下的系列IP作為互聯網原生知識產權，如果能獲得互聯網平臺公司更多的用戶資源支持將迸發出更大的發展潛能。”

對于奧飛娛樂這樣的解釋，在深圳某文化傳媒公司任職品牌總監的楚天宸卻持不同意見。他對記者指出，如果單從收購的結果來看，奧飛娛樂得以聚焦于優勢主業，有妖氣也有更好的歸宿，而B站則能夠快速獲取這個國產原創漫畫平臺十多年來積累的諸多IP，確實是多贏格局。“但問題出在評估價格上，當初9.04億元收購而來，為何現在卻6億元低價出售？這幾年有妖氣如果真如奧飛娛樂所宣稱的‘知名度與影響力與日俱增’，估值又怎么會下降那么多？”

公開資料顯示，奧飛娛樂是在2015年以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方式收購有妖氣100%股權，彼時交易各方參照北京中企華咨詢有限責任公司出具的中企華評咨字（2016）第1005號估值報告的估值結果，經協商確定股權轉讓價款為9.04億元。

7年后的今天，奧飛娛樂卻僅以6億元將有妖氣100%股權出售。如果有妖氣在奧飛娛樂經營期間真的取得了“市場影響力和商業收入的雙增長”的成績，那么估值應該只漲不低，何必折價3億元出售？

記者翻閱資料發現，2015年的9.04億元是在“資產基礎法和收益法進行評估”得出的，而現在的6億元估值則是只采用收益法進行評估。兩次不同的評估方法，會否是導致估值相差3億元的主因嗎？

“這個關系不太大”，奧飛娛樂董秘辦的李姓工作人員在接受經濟觀察網記者電話采訪時表示，因為評估通常都至少是兩種方法，比如用資產評估法，再加一個收益法或者其他的方法，然后在其中再挑選一種更合適的方法才得出合理的評估價格。

如果與評估方法無關，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使得有妖氣的估值下降了接近三成呢？對此，該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較多，但總的來說有兩個，“首先，是有妖氣跟公司的戰略發展方向不太一致，這是我們必須把它出售的原因”。

至于為何出售價會較當初的收購價下降3億元，他強調，收購發生在2015年的下半年，當時整個傳媒行業都十分火爆；“不知道您那個時候有否關注到我們公司股票的價格，或者是整體行業的估值情況。實際上在2013年到2015年期間，整個傳媒行業都是呈現出高速發展態勢，且行情異常火爆”。

通聯數據Datayes！的統計顯示，奧飛娛樂2013年初的股價為5.96元/股，2015年12月31日則創出54.85元/股的歷史新高，期間漲幅高達9倍以上。與此同時，代表整個傳媒板塊估值的傳媒娛樂指數（880418）的最大漲幅亦達到了390%。

上述工作人員進一步指出，從2016年開始整個傳媒行業開始往下走，其中動漫平臺的市場競爭格局更是出現了比較大的變化；“在2015年之前有妖氣是國內最大同時也是最有影響力的一個動漫平臺。但從2016年起，眾多的大資本包括快看漫畫、騰訊動漫等開始涌入動漫領域”；他強調，此前動漫領域走的是穩打穩扎的慢路線；但隨著這些大資本進來后，他們采取的都是那種互聯網燒錢的模式。

“反正就是大燒錢，用大流量大燒錢的模式去做的，從而使得整體的市場環境，包括競爭格局都發生了很大變化”，該工作人員表示，隨著競爭的急劇變大，有妖氣的市場地位受到了挑戰，“所以現在的評估價格肯定不能參考以前收購時的估值了，大家根據實際情況進行溝通，最終定下了6億元這個估值”。

那是不是說，有妖氣現在的市場地位已經沒有2015年那么好了，甚至行業頭部地位已經被取代？對此，上述工作人員表示，“可以這么理解吧，因為在2015年左右他占據著動漫最頭部地位；而現在，反而是騰訊動漫他們更有影響力一些”。

有妖氣的迷失年份

“其實騰訊動漫早在2012年便已成立。與其說是互聯網資本涌進帶來競爭壓力，倒不如說是因為經營不善導致市場地位下降”，楚天宸對記者表示，有妖氣成立于2009年，一度是中國原創漫畫的TOP級存在，并孵化出了《十萬個冷笑話》、《鎮魂街》等一系列著名IP，“在2015年前，有妖氣是絕對的國漫第一平臺，騰訊動漫也只能望其項背”。

轉折點出現在2015年，“奧飛娛樂之所以耗資9.04億元收購有妖氣，本意是想藉此打造‘東方迪士尼’，隨后亦曾圍繞有妖氣的IP，在動畫劇、動畫電影以及衍生商品等方面持續開發。但傳統制造業出身的基因，注定了奧飛娛樂的有心無力”；楚天宸指出，奧飛娛樂缺乏動漫領域的運營經驗，從而使得平臺上的優質創作者不斷流失，這才是導致有妖氣市場地位以及估值雙雙下降的主因?！捌鋵崐W飛娛樂也明白自己缺乏這方面的運營能力，所以早在2018年便開始為有妖氣物色買家，兜兜轉轉4年才最終花落B站而已”。

楚天宸提醒記者，雖然有妖氣沒有詳細的數據披露，但可以通過奧飛娛樂歷年年報的表述，一窺有妖氣在奧飛娛樂體系中的地位。

記者翻閱奧飛娛樂2015年以來的歷年年報，發現其對有妖氣的描述呈現出一個典型的拋物線形態：先高后低。

在剛剛完成收購的2015年年報里，奧飛娛樂稱“有妖氣是國內領先的原創漫畫平臺，在K12以上領域擁有豐富的IP資源。截至2015年12月31日，有妖氣所連載的漫畫作品超過40000部，月活躍讀者超過800萬，并有累計17000多位漫畫作者在平臺上持續進行內容創作、更新”。

在緊接著的2016年年報里，有妖氣繼續呈現出一定的增長動能：“截至報告期末，平臺擁有1400多萬注冊用戶，累計20000多位漫畫作者持續進行內容創作、更新，所連載的漫畫作品超過40000部；已推出130多集動畫作品，其中2016年上映的《鎮魂街》，點擊量在國內原創動畫中排名領先，在優酷等網站居于首位”。

但到了2017年年報，只描述“有妖氣有2300多萬注冊用戶，連載漫畫作品超過47000部”，并未提及漫畫作者的數量。

而2018年的年報顯示“截至報告期末，有妖氣有近2900萬注冊用戶，連載漫畫作品超30000部”，作品數量開始下降；亦正是在這一年，奧飛娛樂開始萌生退意，表示要為“有妖氣尋找合適的戰略投資者”。

從2019年年報開始，奧飛娛樂不再披露有妖氣的注冊用戶、連載漫畫作品等數據。而到了2021年中報，有妖氣更是成為了當期奧飛娛樂業績下降的拖累：“信息服務類營業收入下降39.44%，主要原因是有妖氣平臺影視項目上映的延期，引流效果未達預期，同時因減緩漫畫站外發行速度，導致站內漫畫充值及站外漫畫發行收入同比下降”。

在奧飛娛樂態度變化的背后，是有妖氣經營業績的不如人意。據通聯數據Datayes！的統計，有妖氣2017年的營業收入為4105.45萬元，營業利潤1243.44萬元，凈利潤達1151.44萬元。但到了2020年，其營業收入為4031.32萬元，凈利潤為292.35萬元；而2021年上半年，其虧損額更是高達1467.16萬元，虧損程度明顯加劇。

對此，楚天宸表示，2015年的錯誤結合導致有妖氣錯失了最好的發展機遇，并使得頭部地位拱手相讓；而奧飛娛樂亦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因此，本次6億元的交易，對有妖氣和B站絕對是個利好，B站的實力有望使有妖氣重拾當年的輝煌；但對奧飛娛樂而言，充其量是個止損操作，算不上什么利好。當然，如果奧飛娛樂能夠借此機會和B站形成一定的戰略合作，并將收獲的6億元現金用來聚焦主業發展，那又另當別論了”。

那么，奧飛娛樂會否藉此機會跟B站締結聯姻同盟，并形成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嗎？對此，奧飛娛樂的相關工作人員對記者表示，“其實公司跟B站一直都有業務合作，比如巴啦啦小魔仙、喜羊羊等動畫片，我們在B站都有相應的賬號；之前的盲盒、潮玩等產品，我們也有通過B站的會員購進行銷售。后續我們將進一步審視有否更多的合作機會”。

而在公告中，奧飛娛樂表示，被B站收購后的有妖氣將與其就IP品牌授權、影視、衍生品等業務展開戰略合作。

至于出售有妖氣所獲得的資金將作何用途，奧飛娛樂2月18日在投資者互動平臺回答相關問題時明確表示，“公司非公開發行所募集的資金以及出售有妖氣獲得的資金，都將用于穩健發展核心業務，提高公司持續經營能力以及市場競爭力；并通過業務聚焦、合理管控費用、提升經營效率等措施，為未來擴大業務規模、加強盈利能力打下堅實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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